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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客栈没有电,独自临海凭栏。想起苏轼晚年的一首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突然想拍一组关于舟系列的照片,想写一篇叫做不系之舟的文字。

这里是大理喜洲桃源村码头的一家海景客栈。海景房没有便宜的,哪怕是在淡季。这家客栈最大的卖点在于有一个很宽很大的观海长廊,当你从曲曲折折的亭台花榭穿过,一走到这里,就会禁不住惊呼起来。展现在你面前的仿佛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面:对面青山绵延起伏,洱海荡漾着一望无际的蓝,一叶孤舟随风飘摇,几只野鸭子在岸边闲游。

轻舟是故意设计在这里的,永远也不会有人,却给你无尽的遐想。轻舟寓意着江湖,这个江湖不是你想象的武林,而是指远离庙堂。官场职场波云诡谲,厌烦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谁不存一颗远离凡尘之心呢。当你小酌微醺,临风而立,眼前烟波杳蔼,一叶之舟轻帆卷,才会发觉心向江湖久矣。这个轻舟,是不受束缚的自由。陆游在《烟艇记》中曾说,自计不能效尺寸之用于斯世,盖尝慨然有江湖之思,寄其趣于烟波洲岛之间,未尝一日忘也。

轻舟也寓意着命运,不系之舟更是漂泊不定的生涯。谁的一生不是任随命运跌宕起伏,自己又能做得了主呢。多舛的命运造就伟大的作品,诗人的诗里不能没有舟,画家的画里也不能没有舟,因为漂浮不定,本就是一种苦涩的浪漫。

想起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说,人只有一次生命,绝无可能用实验来证明假设,因此他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为自己情感所左右到底是对还是错。在命运之神面前,无论对错,你只能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接受或者承受它。

伫立在临水岸边,我抬头仰望星空。天上不仅有一轮明月,还有久违了的星星点点,它们是如此的清晰明亮。曾几何时我们忘记了天上还有星,忘记了它们诗意地存在于我们的头顶上方。如今我能够辨识的,只有北斗七星了。此时此刻,有多少人正在仰望星空,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曾对其吟唱呢。

一阵凉风吹来,海面上漾起一层一层的波纹。我依稀看到海中天上月亮和星星的影子,它们神秘地若隐若现,仿佛诉说着幽怨水中孤魂的前世今生。海水轻柔地拍打着海岸,远处发电机的轰鸣声把我拉了回来,终于来电了。海的对面青山依旧,双廊的灯火明灭,一定有人正在做着美梦。

2017年1月记于大理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