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总是和苏州擦肩无缘，明明定好去江苏的行程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改变。这次也是在出发前两天才决定——去看一眼苏州。当然如果是选择七八月份或者五一十一这样的假期跟团出行，我觉得这样的念头最好打消。

    姑苏，寒山寺，园林，周庄，沙家浜，阳澄湖，这些关键词就是自己以往对苏州的全部概念。

    把出行计划告之了同事T，T问有没有伴，我答没有，他说算我一个。于是原本一个人的旅程变成了两人。上一次和T一起出行，还是在2010年，那次去湖北、甘肃、青海、宁夏和湖南五个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几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在一起，虽然辛苦，却不觉得疲惫。

    和T商量之后，决定坐5204次到上饶转去苏州的快车，这样就能第二天早晨六点到苏州。而不用坐动车浪费一整天白天的时间，到苏州后只能睡一觉。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没做功课，没带期待，目的只是去苏州看看，把可能遇到的困难及疲惫，当作这次出行计划的一部分，所以身心都很轻松。用这种心境态度出门，倒还是第一次，我们都忘了有多少次是为了最快到达终点而忘记了路上的风景其实也很美，离开匆忙的城市，最怕的就是把匆忙的惯性也带进了旅途之中。

    两个经验丰富的男人，无疑是最有效率的组合。T扳指头算了一下，包括台湾在内，他有四个省还没去过，我比他多一个重庆，有五个省没去过。5204次是很老的绿皮车，这样的车已很少见。我们坐在最前的1号车厢，整节车厢只有七八个旅客和四个乘务员，这些人除了一对学生模样的童男童女交谈甚欢，其他人都神情肃穆地发着呆，右边的女生从始至终都塞着耳塞。城市里的人早已习惯把别人当成空气。我想起原来住父母家时，那个天天在楼下打扫卫生运送垃圾的大爷，十几年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虽然每次见面会报以礼貌性的微笑，但是我自己清楚，那毫无价值。

    到上饶已经晚上八点，晚点了半小时。还好我们要转乘的那趟车也晚点了半小时。上饶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浇在月台顶棚上发生巨型马达般的声响，我突然想到那些在三清山搭着帐篷准备拍摄日出的人此刻是多么的狼狈。可旅行就是这样，就算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下一秒总有一些意外的事情会让你措手不及，甚至会要了你的狗命。

    不过，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起来，前面的叙述简直不值一提。换乘列车的时候，月台外下着倾盆大雨，上饶站窄窄的月台上略显拥挤，车上的旅客还未下来，这边就有几个四五十岁的人蜂拥而上，堵住了下车的通道，后面的其他乘客见状也不堪示弱，纷纷往狭小的车门涌去，乘务员是瘦弱的女孩，两只手都推不动这些疯狂的乘客。我和T担心上不了这趟车，便往其他旁边的车厢门，终于幸运地上了这趟车，但是有几个女孩就不那么走运了，因为她们下不了车。T说他曾经亲眼见过春运的时候，乘务员用脚踹在民工的肩膀上阻止他们抢道。

    第二天早晨六点到的苏州。苏东坡说：“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为了避免憾事发生，我们决定第一站就去虎丘。但是我和T在坐公交还是打车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我认为应该打车，理由是我们要去的虎丘风景区离火车站不远，只有三公里。T认为应该坐公交，因为他认为火车站附近的出租车司机会带我们走远路。最后还是坐了公交 ——旅游1线，这趟公交在绕了很大一个圈后终于到了它的终点站虎丘。

    苏州的主要人文景点都在老城区，一路所见，房屋矮矮，街道窄窄，如此窄小的道路都有公交专用道，一路上畅通无阻，丝毫不拥堵，让人难以想象这个城市的GDP甚至超过了我们整个省。老城区上班的时间公交车上少见年轻人，都是一些买菜晨练的老头老太。公交车上的广播报站女声，第一遍是标准的普通话，第二遍便是吴侬软语。我高一的语文老师曾经说他认为中国最好听的方言就是姑苏方言。仔细听辨，觉得的确很好听，不像南昌话，和吵架一样。公交上坐我们后面有一个中年女性主动找我和T攀谈，她姓赵，在长春的工商银行工作，到上海来出差，工作结束后顺便一个人来苏州玩。我告诉她，我和T在江西的一家IT公司做事。赵姐烫了卷发，不是那种很好看或者保养得很好的女性，但有着东北人特有的腔调和热情。她问过我们的安排后，决定跟我们一起行动，我们欣然应允。

    苏州的景点都有免费的导游。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轮一班，如果不愿意等，可以花二十块钱租一个电子讲解器或者花八十块钱请一个导游。坦白说，没有导游的讲解，我们在景区根本看不出门道。微博上说射手座九月份的运气会很好，一个王姓小姑娘正好到点要义务讲解，游客又只有我们三人，于是带着我们三人游览虎丘风景区。王导是本地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穿着青花瓷刺绣的旗袍，因为一直下着小雨，她撑着一把青绿色的花伞，很有意境。

    我原以为虎丘风景区地方很大，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可是慢慢走完一圈也只用了四十多分钟。王导说，虎丘是苏州小学生春游的地方，下个月会有很多小学生过来游玩。在虎丘游到一半时，下起了大雨，赵姐说你们不会没带伞吧，我们说带了——因为天气是不能不考虑的问题。阵雨只下了很短的时间，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我们有一种呼出城市废气，吸入乡野新风的畅快感，但大雨也让光滑的石路变得难走。一路看了试剑石”、“真娘墓”、“千人石”、“剑池”、“二仙亭”等景点。游览到“试剑石”这个点的时候，王导说这个是当年吴王阖闾当年用干将莫邪劈的，已经有两千多年。我感慨道，都过了两千年，这个字竟然还是这么新。T说，你是SB啊，这个字是后来写上去的。

    第二站去了留园，苏州的拙政园、留园和北京的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并称为中国四大园林。可是苏州人却认为，北京的颐和园和承德避暑山庄根本就是皇帝按照苏州园林翻版重建的，真正的园林之母在苏州。另外，苏州也有自己的四大园林，包括前面的拙政园和留园，还有沧浪亭和狮子林，也有人说网师园也属于苏州四大园林，这个问题我直到回来也没搞清楚。

    关于园林，我们小学的时候就学到叶圣陶先生的文章，文中说苏州园林“务必使游览者无论站在哪个点上，眼前总是一幅完美的图画。”因此无论是亭台轩榭、假山池塘还是花鸟树木，都很讲究配合映衬。留园和拙政园都不算大，可能和一两个足球场差不多大，但是看景区介绍能吓你一条，里面细分的景点有四五十个之多。在留园我们没有去等免费的导游，而是混在一个旅行团之中“蹭导”。那团的男导游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和在各地见过的一样，他们会时不时利用景点的典故抖包袱逗游客开心一笑。最后结束时，男导游坐在一个亭台的栏杆上，向游客介绍自己的家庭和经历，这样的故事我听过不少，因为天朝的年轻人选择工作往往是为生活所迫，并非因为热爱。

    留园里有一些苏州美院的学生围坐在“冠云峰”四周写生。旁边的小殿内一个身着汉服的女纸正在弹奏古筝曲，曲目有在水一方、笑傲江湖还有黛玉葬花。幽幽琴曲配上如诗画卷，我只觉得安静祥和，几欲飞升。但是T则指着一个在写生的女学生对我说，你看那个你看那个，身材真火辣长得真漂亮。在留园最大的收获不是看了“金丝楠木殿”或者“雨过天晴图”，而是在“小蓬莱”听了真正的苏州评弹，一个姑娘坐在乌篷船里，怀抱琵琶，用委婉迤逦，细细柔柔，地道的吴侬细语说唱着我完全听不懂的故事。T说我们第一次听觉得仿如仙音，但是划船的那个大婶天天听估计想死。当时我还把这绝美的画面发到微博上，J老板则评论说“妖精，放开那个琵琶。”

    中午回到宾馆洗澡整顿之后，就去附近找饭馆吃饭。在吃这个问题上两个男人没有任何要求，我承认这省了一些麻烦，却也少了一些乐趣。那些苏州著名的哑巴生煎、黄天源糕团、松鹤楼、采芝斋，我们都没有逗留购买品尝。随便找了一个做苏式菜的小饭馆，但可惜的是，我们点的都是川菜，比如水煮活鱼，因为比较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