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飘摇,走在路上。
 
窗外闪过的风景让人心碎神迷,看陕西的梯田,看黄土高原,看漫铺的小小的荞麦花,看远山的影,看荒凉里的生机,看繁华后的清寂,看刚刚钻出头来的麦苗,一茎绿线通向远方,看旷野中的果实 ,让人眼前一亮.


自幼生在平原 ,少见山水 ,见了山水,我只有惊叹,讶赞,遥见山突兀而出,横空而来,或气象森严,或轻灵娇巧,或大开大阖,承载着太多的内容,有萧瑟秋意,有盛绿如怒,静时如幕,卷时如潮,雾来时遮遮掩掩,日照时气象万千,有山有坡有崖在陡有缓有平有峻有谷有沟,这都是造化的鬼斧神工,千姿百态。远有山有势,近看石纤微,石或挺如剑或直如戟或突兀林立,古意盎然,山用它自己的气势说话,其中蒸发出来的自然的神灵,让人敬畏。


山前的一道大江正奔腾而去,山增水韵,水助山势,山水互为增色,这大概是它们谁也想不到的吧,一笑!


自山上坐索道车滑下来,望上去,天如屋顶,望下去,平地须仰视的树在脚下,望出去,远处郁郁葱葱的林像一道平铺的绿幕,以手指点,此山如盖,彼水如线,盘点内心,人仿佛身在空中可以展翅腾空而去,真愿意就这样一直坐下去,永远置身在蓝天高水之间,置身在绿色侵人之中,呼吸在自由任意处,天下事何能快意过此?


秋深时看满山红叶,历风霜而弥艳,灼痛人眼,时见茅屋再三椽,老梅一树,高枝啼鸟,小溪游鱼,让人想离世离群索居。看一看古人的描写吧,“远山明净眉尖瘦,闲云飘忽罗纹绉,天末凉风送早秋,秋花点点头。”


夜路好看,夜凉如水,一弯俏月早挂山顶,四野凉蛩,如来相语,近看或遥看外面灯火,或一灯闪烁不歇,或万家灯火繁如群星,想一想这人世间的温暖景色,终究离不开自然的哺育,又让人心生感激。 路上看人文,看民居,看出当地人精心营构生活的匠心,瞻仰一处处文化圣地,了解民族生息繁衍史,景仰前人创造的比玛雅文化还要古老的文化形态,在路上,听导游说奇闻轶事或叹或讶或惧或喜或笑,伴着风风雨雨,消磨人生的这一段时光,真好啊。



在路上,人的心是自由而时时惊喜的,譬如,眼前犹是一线如绿的清幽,一转身却是扑天盖地的莽莽苍苍,千般变幻会让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客感,你看一片片的喧闹来了,一片片的喧闹又去了,碧天无语,白云亮丽,人不过是小小的过客耳,这种感觉,让人心头或悲或叹或怨,兴起无限的苍凉感。闭上眼,千万里的风景在眼前回放,筛选,流动,人是小小一芥,随着车轮流动变迁. 可是,满满的山川河流不改,青山永在,绿水长流,几十万年几万年几千年沧海桑田的变化,曾经的陆地成了深海,曾经的海底化成高原,深海里犹有山纹,高原上尚留有鱼痕,这岂是我辈所能左右的?
 


在路上,还能体味出安坐一地所不能体味的道理,眼界里有容不下的高山大川,自身是小而又小的一粒微尘,但是,横贯大江南北的铁路,险绝的高桥,不又是人建造的吗?人类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摧山闭河的能力,凿山而过,踏水而渡,在天地之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有的人愿意永远漂泊在外,一伸手就是一把清新的风景,一伸手就是一把清脆的鸟声;有的人愿意永远守住平实的家,守有守的平稳踏实,又或者说,漂后终究要守,守后注定再漂。


走走停停,汇成人生的一条大链,路上的时光让心飞扬,飞扬之后,继而沉淀。飞有飞的喜,沉有沉的重,喜者让人超越放达,重者让人含蓄内敛,可以任逍遥,可以养达观,可以濯风尘,可以养性情。


路上的飞扬与沉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