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是新旅程的开端。

喀什开往和田的路程要走上近10个小时,这条公路有很多段已经融入在沙漠里,路旁的黄沙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漫上315国道。

 
心急的我提前一天买到了1号座位,意外获得观察本车司机的好机会。共有三个人轮流 开完全程,一个人开的时候,另两位得守在一旁跟他闲聊,他们聊天的声音一直维持着高调门,一字一句都不含乎,虽然听不懂,也能听出那种特别的通畅感。间中 他们还边开着车边吃了顿午饭——就着干羊肉块啃馕,开车那位吃一口馕还得喝口水,端茶递水这工作由两位同伴完成。他们的驾驶手法跟聊天声音一样豪气,楞是 将一台50座的大巴开成了越野车,只要前方有车,哪怕只是辆驴车,也坚持长按喇叭不放手,生怕800里外的人听不见。有趣的是,延途的驴和赶驴人都有惊人 的定力,常常把这雷鸣般的汽笛当成耳旁风,自顾自走驴的路,让汽车响去吧。

 

当我在和田发现又一个“噢尔达”的时候才开始回味昨天喀什那个金碧辉煌的噢尔达, 没想到那顿美餐竟是本次旅程最后一次象模象样的饭局。等我终于弄明白“噢尔达”的意思是“王宫”以后,这才解释了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的餐厅都比别家稍显气派 的原因。和田的鸡肉饭,要说跟学校清真餐厅里的比起来,最大的区别莫过于在这里只见鸡肉少见菜,而学校里的则需要在菜堆里**肉。

 

新一天巡游从两颗蘸粗盐的烤鸡蛋开始。因为悭钱加找不到同伴,轻易放弃了热瓦克古佛寺遗址这类旅游目的地,关于和田的所有记忆都在城里。目所能及,和田城里的外人少之又少,一个人站在大巴扎十字路口偶尔会浮现幻象,这是在哪儿呢?

 

今天的于阗古国,最显眼的建筑应该是靠近老城的商贸城高耸的尖顶,远远看去还以为 是清真寺呢,商贸城里人气最旺的又是手机卖场和商贸市场,这两处都是维汉混杂的地方,除此以外,北京西路上还有一个造型平庸但占地颇大的温州商城,浙江人 的踪迹在这里不难寻找,他们天生的好嗅觉最知道哪里适合开垦出新蓝海。

 

踏上和田土地以前,这个地方对我和很多人来说,就只是一种玉的前缀。我们很容易在 各地的玉器店里找到标注为和田产的玉饰,基于历史课本几行简陋的文字,和田跟其它因盛产某种物产而闻名的地方一样,被简化为那种物产存放在我们的脑海里, 和田就变成了一块玉。它的确跟玉分不开,城里有专门的玉石交易市场,路边的玉石料店比比皆是,城外的河里还有让游人淘玉的项目。不过,这块玉并没有被完全 打磨抛光过,它现在常年和沙子混在一起。

 

和田的大巴扎要到周日开市,等不到那一天只好逛逛没有盛况的小巴扎。在那里我看到 了从乡下家里的冰窖运冰进城的小老头,撅着肥臀招摇过市的黑羊,摊档上也有的摆着风格为我所熟悉的童衣童鞋,但更多的是各色坚果,最最多的则是包着各色头 巾的姑娘们。集市最初的功能一定是交换,带着钱和物来集市的人们兴许也能在集市上采获到别的什么,特别是年青人。

 

在一些人类社会共同遵守的相处规则框框内,这里的人们和其他别处的人们并无差异,友善的有很多,想要一条纱巾多赚十块钱的也有,稍有不同的是,当他们直视你的时候,目光坦率而犀利,但你又分明能从那对眼睛里捕捉到对未知羞涩和局促的信息。

 

古于阗博物馆里最有噱头的展品莫过于那两具女干尸了。在我的印象中,这种古人类身 体展品一向都会被安置在博物馆最显赫的位置,要让观众走过重重迂回的展道,才能一睹芳容。我们的和田博物馆当然也不例外,两个玻璃箱子竖着摆放在博物馆正 中,但博物馆小到不需要费力寻找,转过屏风就能与她们相对。博物馆是免费参观的,但当天的管理员姐姐一个人既要招待我这样的散兵游勇,又要接待中学参观团 上二楼参观另一不知内容的展览,只得一再提醒我快点,再快一点,她要锁门上楼去了。

 

我们在和田最后的晚餐是在阿布拉江抓饭馆解决的,这个名叫抓饭馆的饭馆是日却并没有抓饭提供。店里大大小小的巴郎子们都对金明浩相机里的画面感兴趣,但更有兴趣看到自己被装进相机盒子里,等我们都吃饱饭要走人了,小伙计们干脆还要在店门外拗几个造型再多拍两张。


跟和田的告别仪式在毛爷爷和列爷爷握手的雕像广场完成,喀什也有一个毛爷爷雕像, 到了这里,一个变成了俩儿。喀什地下通道的灯箱上毛爷爷面前拉了条横幅,上书“爱党,爱祖国,爱社会主义,爱喀什”,和田的毛爷爷脚下踩着块巨型背景板, 上面写着“颂歌献给党”。最后,夜再深一点,除了两个爷爷,我们跟和田的男男女女们一起,躲进装着双层玻璃窗防沙的房子里互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