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稳坐驾驶室左边的位置,将尚未拆封的玻璃纸撕开,将碟片放入音槽,当播放键被按下,我这一次仲夏夜之梦早已被洞察我却还在梦中懵懂。不必担心车辆的安全问题,因为那时我正在伦敦的街头,司机先生在我右边稳操胜券。
那时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而知道它到底在唱什么,是此刻我已经回到太平洋这边,英伦三岛的天阴天晴自逍遥在大西洋那头。我不知道司机先生是怎么会找到它的,在我无数次抱怨他的音响里都是我无法忍受的东西后,他是如何找到它又为什么会这么巧就是这首歌。
周董专利的含混不清的哼唱从汽车音响里流出:

1983年小巷 12月晴朗                       
夜的第7章                                
打字机继续推向接近事实的那下一行         
石楠烟斗的雾                             
飘向枯萎的树沉默的对我 哭 诉             
贝克街旁的的圆形广场                     
盔甲战士臂上                             
鸢尾花的徽章  微亮                       
无人马车声响  深夜的拜访                   
邪恶在维多利亚的月光下血色的开场         
消失的手枪焦黑的手杖                     
融化的蜡像谁不在场                       
珠宝箱上符号的假象                       
矛盾通往他堆砌的死巷                     
证据被完美埋葬                           
那嘲弄苏格兰警场的嘴角上扬 ………………
————《夜的第七章》开场

西敏寺,贝克街,伦敦塔泰晤士河,广场上黑色的雕像,苏格兰场。就象我想象中的那样,那是勃朗宁姐妹的英伦,是简奥斯汀的英伦,是查尔斯狄更斯的英伦,是科南道尔的英伦,是简对罗切斯特倔强的倾诉时背负的茫茫黑夜,是铁栅栏门后面黑白交错阴郁的庄园古堡里的蝴蝶梦,伦敦就该像歌里那样,潮湿,昏暗,魔幻忧伤,而不应是我看到的蓝天,白云,灿烂的阳光和就近低垂的雨云,遥远的田野,近处的羊群,缀满鲜花的老房子,难以置信的凉爽夏天,伦敦不该如此明媚,伦敦不该如此明媚而又不属于我。

可以明确的说,我根本没有好好看风景,右手的大拇指肌键却因为成天和我的单反小三为伍而拉伤了。这旅程是一次怪诞恐怖的惩罚,它像一次流水的饕餮大宴席摆放在一个饿死鬼面前,不能吃,只能看,甚至看也不能好好看,才嗅到一丝香气就被换掉,最后连尝都没尝到一口,却对你说,好了,吃完了,哪儿来的呆哪儿去吧。回到家还好接着就是双休日,蒙头大睡,昏睡中自己问自己,你记得什么,你最喜欢什么,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我想起蒂姆波顿的《大鱼》里那棵怪诞的树,那棵枝丫可以停汽车的树。嗯,我这里也有棵树,我唯一可以安静看风景的时候看到的树。那是在不停的从此地赶往彼地高速公路上,有两三个小时或者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同行的几个人都累得在打鼾,我拿着单反小三舍不得睡,望着车窗外书本里电影中重复了多少次一点不带虚假伪装的大地和天空,就像个鹦鹉一样,尖声尖气怪叫着,OH,MY GOD!!——司机先生看着我无可奈何的宽容的好脾气绅士的微笑着。

《大鱼》里那棵树上好像挂有很多东西,那我这棵树上,如果我会PS的话,我会在上面也画上很多箭头指示的,我最喜欢的纯净的天空,气象万千变化多端的云层,很多很多QQ的老爷出租车,高速上看不够的田园风光,和变形金刚一样威风八面的大型集装箱长途运输卡车,还有街头各色人等川流不息的人群,哦,还有让我绝望的约克大教堂,那哥特式建筑内部重重复复的穹顶立柱雕刻玻璃窗,没有一处不美的,没有一处不能拍的,没有一处是可以拍尽的。

原谅我因为从体力到视觉到精神上受到的审美轰炸,至今还没有缓过力气。从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到物质差异,从物质差异到精神差异到社会差异,从我们所受到的媒介宣传到亲身经历,面对这次超音速的英伦之行,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怪诞——我从博古通今侃侃而谈的英国皇室祖宗十八代的旧事里荒唐走神,走去古典的建筑旁穿流的不再是马车却保有依旧干净空气的街道上,从已经是时尚潮人的绅士淑女依旧保持着一米开外的社交距离里,老先生看到女士仍然行脱帽礼的举止中,去寻找福尔摩斯先生不耐烦的小提琴声,去寻找罗切斯特先生对简的低沉呼喊,去侧耳凝听那个恍惚呢喃着‘昨夜,我又梦到了曼德利庄园’的梦呓,去琢磨那个被婚纱烧死的乖戾的老小姐在火光中凄厉苍老的呼喊‘皮普……皮普……’,去细想那个说着‘待我去日,你们在我的墓碑上要这样写:一代女王,统治如斯,无论活着亦或故去,都身为处女。’的伊丽莎白一世和莎士比亚的闲言碎语,伦敦的雨换作了夏季晃眼的阳光射进我做的梦里,时光荏苒,现实扭曲,英伦不是我想象里的英伦。

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里,仙后因为一点花蜜的诱惑,爱上一个变成驴子的小丑。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里,夸西莫多第一眼看到吉普赛人哀思美拉达,就爱上了她。
美有各种表象,一个国家之美在于它的文明,一个城市之美在于街道,一个人的美在于它的思想,所谓相由心生。英伦三岛并没有处在旅游热点的巅峰,它却历经百年喧嚣扰攘纵使满面风霜不改温柔的微笑似乎永远胜券在握,他是如此绅士般温柔冷静的对待过多少个人,为什么自喻长大的我依旧逃不过这种温柔的陷阱。所以,对于日不落帝国的掠夺成性和我们文明古国的衰竭败落,才是我一直不肯说而且回避的话题。
关于爱和美的向往,到底谁先谁后,原谅我这个从精神到肉体都势利的小人,我也只能像那个驼子一样,语不成调的说:美啊,美——而无从分辨,美之何以为美,以何为美了。
因此,借夜的第七章,为一切的一切,默哀,只三分钟。

事实只能穿向没有脚印的土壤
突兀的细微花香 刻意显眼的服装
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
 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那叫做欲望
farfartherfartherfarfartherfarfartherfarfar
越过人性的沼泽谁真的可以不被弄脏
我们可以遗忘原谅但必须知道真相
被移动过的铁床
那最后一块图终于拼上
我听见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
他推开门晚风晃了煤油灯一阵
打字机停在凶手的名字
我转身 西敏寺的夜空开始沸腾
在胸口绽放艳丽的死亡
我品尝这最后一口甜美的真相
微笑回想正义只是安静的伸张
提琴在泰晤士 …………
————————《夜的第七章》尾声

 


这几天一直在俯仰呼吸之间在闷热的温度里闪转腾挪间依旧有只言片语冒出脑海,是有关分辨有所抗争,可是又不想多说。于是我对它又有所改动,构架没变内容没有删减,却有点滴扩充,特此说明。思想太沉重总有喋喋不休之嫌,而我们就只管那些美好的东西好了,不好的东西我们将第三只眼闭上吧。
另外,每次青鸟推荐某文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抛的是我们这些砖头,用来引出他所写的推荐文的这块玉来。所以,我哪里写的好了,是他思想的好。所谓,佛家里有个故事说,一个和尚和一个人对坐,和尚说我看到你好像看到朵花,对面的人却说,我看到你好像看到坨屎,说这话的人很得意。和尚不以为然:心中有什么眼中才会看到什么,我心中是花,你心中是大便。用词不文雅 ,道理却很明白,关键是你心里本来就有些东西,或者美好,或者不美好,因为一个机缘,诱导出来,你觉得我好,不如觉得你自己好。————后记,零七年八月七日晚。